醫然一笑︰「大菊」 - 莫樹錦

甚麼東西可以四十年不變？


又是一年一度香港癌症基金步行籌款大日子，今年自動請纓跑足全程，心想一邊做慈善一邊做運動是好事，豈知跑上一半才知不自量力，原來中段有超過一公里的長命斜，中年人士平日跑平路尚可，面對斜路便很要命，正當氣喘如牛苦不堪言之際，四十年前的念頭再次浮現腦海：「大菊！大菊！」


Cross Country Run（越野長跑）是當年聖士提反中學寄宿生必走路，一星期起碼兩次晨操，其中一次定是長跑（當年深信是老師懶惰，叫一班學生去儍跑就自己收工），由宿舍出發跑過赤柱村馬坑村再到舂坎角才跑回赤柱，全程超過四英里（還記得曾是英國統治呢！）不愛跑只愛吃的我當然絕不欣賞，只是在老師學長虎威下也不能躲懶，而當年唯一精神支持便是：「大菊！大菊！」


黃麻角道近舊警署（現已可憐淪為超市）有一幢無名小樓房，入口樓梯底有一微型士多名「志成」，總面積不足十五平方呎，除一座舊款汽水冰櫃外就僅有老闆娘立足地，賣的除簡單零食糖果汽水外便只有她的絕招，每天早上不辭勞苦煲好新鮮菊花茶（圖）然後放進舊玻璃瓶在水櫃冰鎮，大樽七毫，細樽五毫。


跑過長跑，口乾舌燥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闆娘，大菊！」清香微甜菊花茶入口，冰涼感覺透徹心肺，喝罷第二口已經暑熱全消。所以四年寄宿生涯，不論是籃球賽還是足球賽後，一班同學齊齊擠進這微型士多大菊細菊一番。


四十年後，再次步入志成，高興是老闆娘健在，樣貌改變不大只是多了白髮，一支大菊現售九元（相對樓價升幅已算很便宜），入口仍是同樣香甜清涼，更重要是把四十年前美好回憶一口氣喝進肚裏，冰涼感覺轉化一絲暖意，幀幀少年景象重現心頭，很想說：「喂，阿蔡，上次我請大菊，今次到你！」


香港曾答應五十年不變，可惜回歸十五年已變了很多，但仍有不少香港點滴，雖是小地方小人物，若我們小心愛護用心保存，這份香港情懷可以歷久不衰。


甚麼東西可以四十年不變？


大菊可以。香港情也可以。





莫樹錦


中文大學臨床腫瘤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