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脅持了誰？ - 戴耀廷

在反對「佔中」的聲音中，有一個說法是佔中脅持了七百萬港人在政改一役中與北京政府對決。他們說佔中的公民抗命行動，極有可能迫使北京政府鎮壓，但這會對香港造成很大損失，故北京政府因不想見到這樣的損失，就有可能被迫在政改的問題上讓步。他們認為即使佔中成功，但其他人並沒有授權佔中可以如此被利用來達到爭普選的目標，故佔中是不民主和不道德的；若佔中失敗，真的出現鎮壓，那麼佔中要為所造成的損失負責。這說法好像是佔中脅持港人為人質去威脅北京政府就範。


但佔中的公民抗命行動是否如此呢？佔中者只是付上了個人的自由，堅持用非暴力的方法表達對追求民主普選的堅定決心，希望北京政府能明白而願意履行在《基本法》早已立下的普選承諾。因佔中者的行動是和平的，要把他們拘捕或清離中環的現場，以香港警力就足可做到，根本不會出現動亂，那怎會產生甚麼損失呢？


佔中者亦無權也無法脅持其他港人。我們要求每一位要參與佔中的香港市民，都需要經過慎重考慮會有可能付出的代價，才去決定是否參與。這完全是每一個港人的個人意願，沒有任何人可以脅迫人去佔中的。在佔中出現後，其他港人會如何看這一群佔中者，會唾罵他們還是同情甚或支援他們，也沒有人有權可以主導或有能力預見得到。這同樣是港人的個人決定，是佔中所騎劫不到的。


但假若北京政府不講情由地出動解放軍鎮壓，所對香港造成的損失，就不是佔中所應承擔了，因這行動已大大超出了佔中所預計的情況，我們實在難以想像北京政府經過八九六四血的教訓後，還會這樣做。我也深信北京政府根本不會考慮這做法，因這實在遠遠超出了在八九六四後北京政府在港管治所表現的務實及理性態度。


況且，佔中是在行動前的十多個月就事先公佈了一切細節，讓各方都可以有足夠時間冷靜地研判形勢，進行相互溝通及商討，有非常多機會讓大家可以用務實理性的方法避免佔中出現。這不單是佔中者和北京政府這爭議的雙方，所有港人其實都可以利用未來十多個月的機會表達他們的看法，令佔中不用出現。

這不是說港人必然要表達支持佔中，而是指在未來的日子，港人會有很多機會去表明他們，無論是對普選或是佔中的立場。這都會影響佔中及政改的發展朝向一個更理性和更為港人共同接納的解決方案。至少佔中在未來幾個月集中做的，就是與不同團體合作籌辦多場商討會議，討論設計普選特首的選舉辦法所須符合的基本原則。明年更會籌辦最大型的萬人商討會議，商討具體的普選特首選舉辦法的具體方案，並把推薦的方案交由全港市民透過公民授權的程序議決是否認同。經公民授權的方案就會交特區政府及北京政府考慮。


相信特區政府已宣佈了年底開始政改的諮詢，港人將不乏機會對政改提出他們的意見。若特首在諮詢後最終交到立法會的方案與公民授權的方案脗合，那就不用佔中了。若特首提出的方案雖與公民授權的方案不一樣，但仍是符合國際標準的，那佔中就會籌辦第二次公民授權的程序，讓港人決定是否接受這方案。若港人是接受的話，那佔中亦不會出現。


因此，現在開始到政改討論過程中，港人無論是支持或反對佔中的，都有許多機會表達他們的看法，而各方亦有很多機會能避免佔中出現。根本沒有人是可以被人騎劫或脅持得到的，因決定權始終都是在每一個港人手中。


若真的要說佔中是脅迫了港人、特區政府或北京政府的話，那就是佔中者以個人的自由為代價，用公民抗命的行動去促使每一個人都不得不停下來，不能再迴避問題，認真地去想一想及作出明確的決定，是否希望香港有普選，甚麼樣的普選，及值得用甚麼以及多大的代價來實現香港的普選。





戴耀廷


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佔中發起人